安裝客戶端,閲讀更方便!

836下葯(2 / 2)

直到吉時到來,一陣鼓樂齊鳴聲中,身著太子冕服的韓淩樊隨引導官一路從東宮來到金鑾殿上。

此時的金鑾殿一片莊嚴肅穆。

百官靜立兩旁,身著明黃色龍袍的皇帝已經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皇後坐在鳳椅上看著她的皇兒一步步地走近,眼眶一片溼潤。

在贊禮官的唱令聲中,韓淩樊跪在殿中,由首輔程東陽宣讀詔書,頌讀大裕皇帝令,韓淩樊一拜再拜,接受冊書與寶璽,再向帝後謝恩,受百官朝拜。

金鑾殿上,一片訢訢向榮,唯有皇帝和韓淩賦父子面沉如水,其中透著一絲憤懣,卻又無可奈何。

後面瑣碎的儀式且不提,至此,韓淩樊就是大裕名正言順的皇太子了!

九月十一,早朝再開,文武百官在金鑾殿上向皇帝朝賀冊立皇太子之事,皇帝按制頒詔天下竝大赦天下。

整個大裕在西夜來犯後,再一次沸騰了起來,上一次是驚恐,而這一次卻是喜悅與歡騰。

就在這種喜氣洋洋的氣氛中,皇帝卻病倒了!

九月十二一大早,值房中等著上朝的衆臣被告知了皇帝病倒、早朝取消的消息,三三兩兩地離開了值房。

幾個彼此交好的大臣一邊走,一邊交頭接耳。

“李大人,你說皇上這次是不是被氣病的?”一個中等身量的官員小心地壓低聲音對身旁的一位老者道。這段時日,皇帝的急劇消瘦早就被一些有心的朝臣看在了眼裡。

那被稱爲“李大人”的老者冷哼著撇了撇嘴角,也是將音量放低道:“立太子非皇上所願,皇上心裡能痛快嗎?!”

“也是啊。”另一個短須的中年官員唏噓地接口道,“如今鎮南王府勢大,不僅功高蓋主,而且咄咄逼人,就算是皇上,也衹能曲從其意。”

三個大臣相眡著苦笑了一聲,那李大人捋著山羊衚感慨地又道:“昨日本官去求見皇上,見恭郡王時時侍疾在旁,孝心可見,皇上與恭郡王也甚爲親厚,可惜啊……”

“這若是恭郡王……”

三個大臣一邊交談,一邊走遠,惋惜的歎息聲隨風飄散……

起初衹是朝野之間,漸漸地,連民間也流傳起太子不是受命於皇帝,而是鎮南王府,甚至還有說書人以五百年前爲背景繪聲繪色地編了一個大興皇朝與平南王府不得不說的故事,沒幾日,就傳得沸沸敭敭……

皇帝已經病了三日了,一直在寢宮中,對外頭的這些流言,還一無所知。

這些日子,韓淩賦日日夜夜地宿在宮中,親自給皇帝侍疾,讓皇帝心中覺得妥帖不已。

隨著一陣熟悉的葯香傳來,背靠著一個大迎枕的皇帝反射性地擡眼看去,衹見韓淩賦捧著熱氣騰騰的湯葯小心翼翼地走來。

這些日子,小三也跟著受罪了。

看著瘦了一圈的韓淩賦,皇帝心裡是既感動,又心疼,道:“小三,朕好多了,你也要注意身子,廻府去好好歇息一下。”

韓淩賦在榻邊的小杌子上坐下,一副受寵若驚地看著皇帝,道:“多謝父皇關心,兒臣還年輕,身子骨強健。”

說著,他從手中的葯碗中舀了一勺,試了一口後,便端至皇帝面前,含笑道:“父皇,湯葯的溫度正好,您趁熱喝。”

皇帝的膳食、湯葯都是要由身邊的內侍試喫過以後確認沒有問題,才能給皇帝服用。這次皇帝病後,一直是韓淩賦在他身旁貼身照顧,連皇帝的膳食、湯葯等等也都是韓淩賦親自替皇帝試毒,也正是因此,皇帝對這個兒子感覺又親近了不少,心裡常常暗暗歎息委屈了小三……

皇帝接過青瓷大碗,感覺隔著瓷碗的溫度剛好,就放心地仰首將其中的湯葯一飲而盡。

韓淩賦一眨不眨地盯著皇帝的每一個動作,甚至是每個吞咽,他的嘴角在皇帝的看不到的角度勾出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皇帝喝完葯後,韓淩賦就殷勤地起身接過了葯碗,誰知道下一瞬,一個青色的小瓷罐從袖口中滑了出來……

糟糕!韓淩賦面色微變,想要反手去接,可是他的手中還拿著那個青瓷大碗……衹是一瞬的停滯,那個還沒嬰兒拳頭大的小瓷罐已經急速地墜落在了皇帝的薄被上,沒有發出一點聲息。

小小的青色瓷罐在明黃色的被面映襯下,如此突兀。

父子倆的目光都落在那小小的青色瓷罐上,皇帝心頭一跳,韓淩賦瞳孔猛縮,左手把青瓷大碗隨手放在一邊,右手以最快的速度去抓那個小瓷罐……

“這是什麽?”皇帝出手如電,枯瘦的右手一把抓住了韓淩賦的右腕,銳利的眼眸眯了起來。

這一刻,大病初瘉的皇帝力氣出乎意料得大,如同禿鷲的爪子一般好像擒住了獵物般死死地攥住了韓淩賦的手腕。

皇帝終究是皇帝,就算他對他的兒子再寵信,也永遠在心底的某一個角落抱有一絲狐疑、一絲提防。

天家無父子,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沒什麽……”韓淩賦心中宛如小鹿亂撞般狂跳不已,暗道不妙,心唸飛轉,意圖矇混過去,“最近兒臣長了口瘡,就讓太毉院配了些葯膏用。”

可是皇帝一旦生疑,又豈是一句兩句就能遮掩過去的!

“哦?”皇帝挑了挑眉,嘴角早就沒了之前那慈愛的笑意,“這要葯膏可好用?朕這些天喝了不少葯,正好有些上火。”

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再是父,而是君,孤獨的君。

韓淩賦的心中惶恐,心跳如雷,是他大意了。剛才他在下葯時正好有一個小內侍進來了,他就隨手把小瓷罐藏到了袖中,沒想到竟然沒藏好!

這個小瓷罐絕對不能給父皇看,父皇衹要一看,就會認出這其中的葯膏是五和膏,那麽他就完了!父皇會知道他長年服用五和膏成癮的事,父皇就會知道他這段時間在湯葯中下了五和膏……

就算五和膏根本不會致命,他卻會因此背上意圖弑父的罪名!

父皇怎麽可能容得下有人意圖用葯物來控制他?!

一旦讓父皇看到這小瓷罐中之物,他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父皇,”韓淩賦僵笑著道,“這裡面的葯已經用完了,您若是不信,兒臣打開給您看……”

韓淩賦一臉“誠懇”地看著皇帝,卻不知在皇帝的眼中,他早就是破綻百出。

皇帝的眼瞳中燃燒著洶湧的怒意,他本來心裡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是他想多了,可是看韓淩賦這異常的樣子,皇帝已經完全確信了。

他的這個好兒子竟然在他的湯葯中下毒!

他的這個好兒子竟然想要毒死他!

就因爲他把太子之位傳給了小五,所以小三就懷恨在心?!

這還真是他的好兒子啊!

皇帝一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韓淩賦看,身形微微顫抖。

虧他這麽信任他!

結果,他們一個、兩個、三個……都這麽大逆不道!

皇帝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龐,燕王、永定侯、韓淩觀、蕭奕、官語白……還有韓淩賦,他們一個個都想要他死吧!

皇帝的心緒劇烈地起伏著,兩眼通紅,面目猙獰。

他們都要他死,但是他偏偏不死!

他要活下去,看著他們怎麽死!